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昔终南山多隐士，非为隐，而为仕。其沽隐逸贤者之名，为加爵厚禄之故。

有青蛇焉，本已汲天地之精华，日月之辉光，而能为人形，然其口不可开。化为秀士之貌，一身青裘，似有诗书在腹。山中莺啼婉转，落英可爱，闻有读书之声，秀士因之而见一亭，内有一白衣书生，诵《论语.里仁》。白衣书生读书良久，而青衣者听之，不觉秋气渐凉，日暮余晖。白衣书生取瓢饮水，抬头猛见有人至，曰：“失礼！”青蛇忽口舌生津，如吐莲花，不复哑言，曰：“恕晚辈无礼，行迹山中，以赏秋色，不料偶遇先生读书，故而驻足，不禁心驰神往，而至天见星辰。”言罢作揖欲辞。

白衣书生曰：“吾乃山间一闲士，何足挂齿，如蒙不弃，请光临寒庐，略饮薄酒，可以叙谈。”青蛇许之。至庐，见其淡雅高格，虽无金玉之器，然书卷满屋，必非等闲之辈。青白二人，围炉煮酒，甚欢。青蛇道行尚浅，酒入血脉，身显其鳞，青蛇觉之，欲辞。白衣书生曰：“贤弟莫去，吾知汝乃青蛇也。吾亦非人，乃山下水中白鱼所化也。”言必，伸其臂，果亦有鳞。

白鱼曰：“万物之中，吾等鳞类，从难入流。何故人为天地之灵？人，本亦禽兽也，古之有巢氏、燧人氏、神农氏之类，而导其智慧，故能为人。吾等耗尽岁月，仰感日月星辰，俯应四方山川，何其艰难，兆亿之中，方有一二修得人形，而犹未能享人间之荣华富贵。苦哉！”青蛇叹息，曰：“然也！故人生而为人，无须修炼，而自可行道于世。吾等千难万劫，仅得人形。”白鱼曰：“故吾读书山中，仿人间之大伪。天下之人，皆好好名，然好名者多非好行者，若山中果，色艳者常有苦味。贤弟可从愚兄读书于此，广布贤名于外，一朝征用，富贵无穷。”青蛇抚掌，笑曰：“如兄言。”

青白二精遂读书山中，自言无意仕途，唯爱高雅，名声遂起。后二精怪果为征用，因终南捷径，而官至郎中。甫登庙堂，昔日贤士之行骤绝，而敛财色无度。二精自诩“清白”，得意忘形，一朝藏身不住，显其形，术士收之以炼丹。

二精囚于八卦玲珑瓮中，术士笑曰：“一朝显露，而为贫道炼丹之物，何故不隐于山中，可为上仙？”二精曰：“吾等起自微末，水中腥膻之物。修炼千百，方得人形，本无思无虑，无欲无求，然一旦为人，忽百欲袭来，愿得富贵利禄。今享受以足，当遭报应，思之，有悔也！”术士曰：“汝悔恨从此欲道乎？悔恨不慎显形乎？”二精不能对。

须臾，二精入八卦炉中，四十九日后，成青白丸，帝尝之。而民知二精之伏，大喜，似有所得。